新世纪拖拉机司机

到时候别人问:“啊?你怎么不写文啊?”我:“啊对对对~”就开摆就完了呗,对不对?在圈里头,人家问:“诶?你写文怎么这么烂啊?”,我:“啊对对对~”tag下面写破文,小洞桥下盖小被“啊对对对~”对就完了呗,你说什么我都开摆!

【薰嗣】送你一枝永不凋谢的玫瑰花

真嗣不小心打碎了一枝玻璃花,于是患上了长达三周的重感冒。

全文1w6,一发完he

花吐症pa,推荐BGM:《花冠》天野月

请注意:十分ooc+弱智,剧情死,逻辑死,私设满天飞,真胃痛文学


“我的胃部无法消化你经久不衰的爱意。”


01

红色的激光灯闪了三下,胶片打印机噗嗤噗嗤吐出一张肺部CT照片。


“X段以上支气管通畅、肺部功能无异常,未见胸腔积液,胸壁软组织未见异常……”赤木律子疲惫地摘下眼镜,揉了揉鼻梁,“肺功能检查、肺毛细血管楔压、支气管镜,都没有问题。”

“真嗣君,你的咳嗽是怎么回事?”


医务室对面的黑发少年低下了头,他坐在金属台凳上,用指甲不安地抠挖着手心,巨大的白色口罩像是要覆盖住他整个脸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,声音沉闷,“头痛、反胃、恶心、浑身乏力,还有一直持续的咳嗽,赤木小姐……我想我是患上了感冒。”


“但是所有的检查说明你的鼻腔、咽喉甚至是肺部都没有问题,排除上呼吸道急性感染的可能性。”

“简而言之,你没有感冒。”

“我只是一个兼职的随行队医,无法给你更科学的诊断。”她打开了个人微端电脑,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,“不敢贸然开药,总之先吃点维生素和营养膏试试吧。”


赤木律子结束最后一个字符的输入,敲下回车键,打印机尽职地吐出新打印的药单,她取下单子递给真嗣,“去找后勤部拿药,最近好好休息。”

她本想说饮食也要多注意一些,但想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天然的食物供应,单纯的人工合成食品的话,吃什么也差不多,于是赤木律子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,就自然地端起咖啡杯掩饰地抿了一口。看吧,连马克杯里面的转基因咖啡豆也是那么地难喝。

真嗣伸手接了过来:“谢谢,我会注意的。”

打印机的墨粉还没有完全冷却,黑色的墨痕沾到了手上,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。


真嗣走到感应门前,准备跨出脚步的前一秒,听到赤木律子问他。

“听美里说你不小心打碎了宿舍里的玻璃瓶,没有被划伤吧?”

真嗣的背影僵硬地抖动了一下。

“没有,谢谢您。”他飞快地越过感应门跑了出去,赤木律子疑惑地望着门外。

我或许多说一点的,语气不要那么生硬,真嗣走在员工通道里,脚尖无意识地划拉过固塑地板。他还想要再思考一些什么,然而喉咙间突然迸发的痒意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发呆,胃酸像是要逆着喉管反噬,他痛苦地弯下腰。

“咳咳、咳咳、咳……”他伏在地板上,感觉喉咙间像是长了一只鸟,新生的翅翼挂拉着喉管,羽毛拂过的痒意激发了新一轮的咳嗽。


真嗣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咳出来了。

 

“维生素B、肌醇、复合维生素、β型H06营养剂12支……”明日香搬出了仓库里的一箱药品,跟打印单上的序号一项项核对着,“齐了,这是你最近一星期的药,笨蛋真嗣。”

穿着工作服的少女把一堆药品推到了桌上,指了指另一张表格,“在这里签字。” 


真嗣看着这一堆药品,从里面挑出了一支明显不属于清单范围内的草莓味代可可脂饼干。

“这个、不是我申请的。”

“是我和优等生用我们的个人积分兑换的,你那点微薄的贡献分换药品都不够,好好感激尊贵的明日香大人吧!”

真嗣握着手里巧克力的光滑塑料袋,跟普通药品不同,巧克力属于奢侈食物,哪怕是代可可脂的兑换积分也不低,因此比起用塑封袋封起来的常见压缩饼干,它还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彩色镭射塑料袋做包装。但是拿给他没什么用,他想说吃不下,但是抬头对上了明日香湛蓝色的明亮眼睛,真嗣又迟疑了起来。

“好的,谢谢你。”他朝明日香说道。他总是这样,面对他人的关心,只能僵硬地感谢。


“哼。”明日香取过真嗣签好字的领取表格,拿着激光公章在名字上面印了一个戳。

ID:003号。真嗣盯着那个编号,曾经它的后面还有004号,然后又多了005号,但最终还是变成了03号。

“好好养病吧!”走之前,他听见明日香这样说道。


好像每个人都对他格外怜悯。

 


02

他回到了个人宿舍,风机在呼啦呼啦吹着冷气,维持环境正常的温度。四周是特质金属板,隔出了一个小小房间,没有窗,所以才需要空调24小时的连续运转,带来风,带来氧气,带来一点除了人以外的动静,让这个小房间不至于憋闷到死。其实有窗也无济于事,窗户不能打开,无机玻璃窗外面永远都是暗无光明的永夜,没有声音,没有人,什么也没有。


NERV实验用工作舰Z1号,已经在这个孤零零的宇宙中寂寞地航行1428个小时了。


真嗣将一堆药品放到门口,脱下工作服叠好,随后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床铺里。他张开嘴,轻轻、轻轻地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,那道气息通过喉管,仿佛被食道中残留的玻璃渣刮过一样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呜呜,呜呜……

过了好一会真嗣才意识到,那不是呼气的声音,是自己在哭。

一颗一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到发丝间,再浸透到枕头里。


他睁大眼睛,无声地看着天花板,然后再下移,看向床边、自己的脚、地板上的那堆药品,最后才是那个空荡荡的床头柜。

柜面上有一圈干涸的水痕,些许的灰尘覆盖着,有些凌乱。那里曾经摆着一个玻璃罩子,里面装了一只很漂亮的、盛开着的红色玫瑰花。

鲜艳的、娇艳欲滴的玫瑰花。

——那是渚薰送给自己的礼物。


自从第二次冲击之后,海水碱化,土地变成赤红一片的废土,人类连基本的蔬菜供给都不能保证,食物只能靠各种合成剂和化学元素,软糯黏糊的口感加上匪夷所思的口味,真嗣甚至吃到过香蕉木耳味道的压缩食物,更加令人食不下咽。

在连新鲜蔬菜都是昂贵奢侈品的时代,渚薰突然送给真嗣一只盛开在玻璃罩里的红色玫瑰。

它娇艳鲜活的花瓣与这座冰冷的机械舰是如此格格不入。


“这种东西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

“没关系,送给你的就是你的,它是只为了真嗣君而存在的。”

渚薰低垂着双眼,温柔地看着他:“如果连真嗣君都不要它的话,那就只能丢掉了。”

“怎么会……”


真嗣小心翼翼地捧起玻璃罩,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思考合适的位置,最后小心地放到了床头。

“我会好好照看它的,这个位置很好,每天起床都能看见。”

他说道,每次睁眼都会看见床头的玫瑰,所以每次睁眼都会想起渚薰。

“那么是挺好的。”渚薰笑道。


照顾玫瑰花没有真嗣想象中的复杂,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他便发现,这朵玫瑰花好像并不需要浇水、光照、呵护,它永远在玻璃罩中用纤细的枝叶托着那绚丽繁复的花蕾,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,凸显出夺人心魄的美感,在这寂寞黑暗的宇宙中熠熠生辉。

就像某个人一样。


接着他便了解到了有个词叫做永生花,经历过干燥、脱水、上色和固色,他猜想渚薰的这支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。

他曾经也很爱这支花的。

——直到他把它摔碎前。

 

空调的冷气依旧在呼呼地吹着,他好像陷入了回忆,但其实并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,只不过是在两周前,他忍无可忍摔碎了玻璃罩,连同心爱的玫瑰花。地面检测到尖锐的物体打击,房间里的警报瞬间拉响,他听见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,应该是高跟鞋,然而那个声音在开门前又戛然而止,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。


最后刷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小型的清洁机器人,它滚着圆形的吸盘,举着八个刷子艰难地翻了进来,将玻璃碎片呼啦啦一齐吸进了入料口。真嗣坐在地上,面无表情地看它干完活,收好刷子,又咕噜噜地朝门外滚出去。


第二天,他的宿舍被强制安装了监控。

葛城美里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找上了他,她的表情尽量自然而温和,然而最近的事务实在太多了,山一般的压力抵住她的肩膀,面对真嗣,她只能扯开嘴角,勉强地挂上一个温柔的笑脸。


“真嗣君,那个……你昨晚还好吗?”

“还好。抱歉我不小心把花瓶摔碎了。”

“这个没关系的,只不过……我在询问清洁机器人的时候,它告诉我碎片数量对不上。”

葛城美里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,她抿了一下嘴,几番想要抬起手最后又压下去,指甲在手心摁出红印。

“小真,那些碎片在哪里?”


“我不知道。”真嗣回答道,尽管他撒了谎。但是没有关系,这种事情无关紧要,没有人会找到那些碎片。

葛城美里十分不擅长处理这种沉默又敏感的话题,她喜欢热闹地讲一些话,故作轻松地糊弄过去,但是这一次,她也知道不行。

有些事情无法逃避,自己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监护人。

“我给你的房间装上了监控,你不会怪我吧。”


葛城美里叹了一口气,她很难得在真嗣面前展现如此脆弱的模样,“我不得不这样做,你知道的,心理测评你没通过,数值太低了,按照规定……我没有办法,小真,我知道你很难过,但是……”

葛城美里“但是”了半天,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,她递给真嗣一个小袋子,说找到了剩下的玻璃碎片可以装进去交给她。

真嗣默默收下了那个小袋子,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所谓的心理测评只是一个无聊的幌子。


在一堆选项里面,面对诸如“你最近失眠吗”、“是否没有食欲,常感到恶心”、“是否经常幻听”、“是否异常疲惫”等等问题,他闭上眼睛统统选了“否”,真嗣努力让自己画的树像是树,花像是花,房子像是一个普通的房子,交上去的测试结果无可指摘。

他尽力装作一切都好,尽管重感冒折磨得他头痛欲裂,咳嗽不止。


美里小姐或许以为我私藏了玻璃碎片,然后害怕我做什么……是害怕我自杀吗,所以房间才会被强制装上监控。

真嗣躺在床上,觉得自己快要难受死了,但是还不会到死的那一步,他还要太多的问题没有想明白。关于渚薰,关于那场意外,关于那枝已经碎成一片一片、支离破碎的玫瑰花。


然而一想起这些事情他就感到针刺般的头痛,胃部被顶得难受,食道里的哽咽感加重,想吐又吐不出,吞也吞不下。稀薄的空气挤不进肺部,短暂的窒息伴随着耳朵里一直萦绕不断的嗡鸣,像是给脑子强塞进一段加密的低频率电磁波。

于是他又开始听见渚薰的声音。

温柔的、仿佛将自己包围的、渚薰的声音。

“真嗣君在想些什么呢?为什么要哭呢?”

“如果感到困倦的话,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


我不要,我不能,薰君你在哪里?真嗣伸出手,然而指尖却是一片漆黑,群星从他身后坠过,他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。

“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。实质性的东西,用眼睛是看不见的。”

他听见渚薰这样说道,眼睛不自知地滑落一滴泪水,被渚薰用手轻轻接住。那滴泪水变成了一颗星星,被渚薰托起,他说道:“你看,好美。”

“——该睡觉了。”

“晚安,真嗣君。”

 


03

真嗣从梦中惊醒,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床头柜,那里依旧空空荡荡,只留下柜面上一圈浅浅的水痕。

手环上的闹钟滴滴地响了起来,凌晨4点20分,再过三十五分钟,他该跟明日香汇合,开始今天的日常区域工作。


他支着手爬起来,拾起了地板上的衣服,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穿戴好,就在快要扣到领口时,喉咙管里突然升起一股灼烈的痒意,呼吸道止不住地抽搐,强烈的咳意再也憋不住,他弓起背,跌跌撞撞朝洗漱台奔去,伏在水池前剧烈咳嗽。

“咳咳、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
真嗣捂着嘴,喘了好几次,强烈的咳嗽引发了反胃,胃部一抽一抽地疼,像是有一堆玻璃渣反复倾轧他可怜的胃壁,眼睛被逼出生理性泪水,顺着眼眶划下,视线模糊成一片。

他抬起头,正好看向洗浴室的镜子,昏暗的灯光闪了几下,透过氤氲的水汽,他看见自己的指间,正落下一片片鲜艳的红色。

——像是血一样。

 

“三十三分二十八秒。”明日香看着手环上的时间,再次强调了一遍,“整整三十三分二十八秒!你迟到了这么久,就没有一点解释吗?”

“抱歉……我不知道今天你会提前……”真嗣低着头站在她面前。

“不知道?不知道我还以你死了呢!”明日香大声叫着,走上前揪起真嗣的工作服,“你不知道你这样让人担心吗,嘴不会说一句今天会来晚吗,你这个——”

说出一半的话卡在嘴边,明日香扯着真嗣的领口强迫其抬头,但在看见他微红的眼眶时,她又兀然收声。


“……你这是,哭过?”她不确定地问道。

真嗣偏过头,并不回答。

气氛有些沉默,橙发少女挽起双手,抿着嘴唇,先行甩头转身:“行了走吧,今天的测试工作还没做。”

明日香的鞋跟轻巧地敲击着地板,真嗣听着她的脚步声,轻快、却总是朝着目标一丝不苟地前进。走到外景步行台时,她掏出了自己的ID卡,“哔哔”一声刷开了闸门。

“快点跟上。”她催促着真嗣。


然而真嗣的ID卡刷了好几次,闸门都显示的红色,没有通过权限,不予放行。

“搞什么啊,真是的!”明日香抢过真嗣的ID卡,用力往读卡器上一划,“哔哔”仍然是红色的警告声。

真嗣好像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,之前葛城美里专门向他强调了自己的心理测评分数过低,然而他还来不及说,明日香那边就自顾自地打开了语音通讯系统。

“喂,美里,真嗣过不了闸机,ID卡出问题了?”

“啊明日香呀,真嗣他……近段时间暂时不进行外出作业呢,二号机昨天还没维修好,所以今天你也不用测试了,对不起昨天晚上忘记通知你了。”

“今天特许放假哦,你们可以回房间休息一下。”


“什么嘛,这种事情也不早点通知,”明日香敲了敲通话界面,托着腮帮子嘟嘴,“而且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了?”

“因为有求于人嘛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可以麻烦你把真嗣君好好送回宿舍吗?拜托你了,明日香。”

“哈?我可不照顾灰心丧气的笨蛋!喂,美里?喂——?!”

明日香晃动着通话界面,想要把对面的人晃出来,但对面只有挂线后的“嘟嘟”声。

最后她不得不妥协:“Ok,好吧,笨蛋真嗣,我送你回房间。”

“真是的,那么大的人了美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真嗣听见明日香小声抱怨着。


两人朝宿舍区走去,头顶的日光灯惨白一片,似有似无地闪烁。在电梯门口等待的明日香有些不太耐烦:“早就给美里说过了,主舰烂得跟个空骨头一样也不修修。”

真嗣猜想她其实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,才总是想要说点什么,他或许应该附和一下明日香,但是他害怕一开口便止不住咳嗽,喉咙越来越痒了。

更何况他也不敢看明日香。


“叮——”电梯终于到了,两人走了进去,真嗣下意识地按了“F3”键。

明日香皱着眉看了过来,眼神凌厉:“你按的是F3?”

“我住F1A区,你住F1R区,然后你按了F3?”

真嗣慌忙地低头道歉:“抱歉,不小心按错了,我帮你按F1。”他双击一下F3键进行取消。


明日香咬了一下嘴唇,想说什么又忍住了,两个人都沉默地在电梯里站着。等电梯到达F1楼层的时,真嗣按下开门键,让明日香先走。

“F3是第五适格者的房间吧。”

明日香走过真嗣旁边时,轻声说道,语气并不是询问。

“嗯……”真嗣思考了一会,低垂着眼睛回答。


明日香走出电梯,斜着眼睛瞥过来:“他的房间已经被回收科的人清了,你去了也没用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我们做任务前夕就签下了承诺书,风险提前告知,意外也是在所难免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没有觉悟为什么要坐上NERV舰机?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些什么!”


明日香转过身“啪”地一声给了真嗣一巴掌:“我说了,我没空照顾小鬼。你要这幅鬼样子到什么时候!那时候你不也没来救我吗!”

“那明日香你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?驾驶EVA舰机。”真嗣抬起头捂着脸问她,“根本就不会有好事的不是吗!”

“……够了,我不想跟小鬼争论。”明日香推了真嗣一把,“你想撒娇到什么时候随便你。”

“我懒得送你回房门了,自己滚回去吧。”

少女低下头,侧身从真嗣身边匆匆走过。


擦肩的时候,不知道是不是真嗣的错觉,他好像看到了明日香在哭。

他想起以前的明日香总是很骄傲的样子,对于担任“宇宙外探”这项工作有着极大的热情。

“这说明我有这个天赋,我是特殊的、被选中的孩子不是吗?”

“我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登上EVA战舰的机会,迈出第一个光纪年的脚步,第二次冲击过后地球变为废土,人类已经无法在家园活下去了,找寻其他的希望才是正途,我这样做是在拯救人类。”

“……我需要靠这些来证明我自己。”

明日香的脸在回忆中飞快地划过,她接到了继母的电话通讯,用真嗣听不懂的德语礼貌地进行聊天,但是当电话挂断后,她的表情又变得十分落寞。


“她并不是我的母亲,虽然我也不讨厌她。”

她的嘴角浅浅地勾起,眼泪却顺着笑容滑落。

笑着的明日香、哭泣的明日香、寂寞的明日香、发着脾气的明日香……

但是真嗣却再也不敢直视明日香的脸,无法直视现在……

——戴着眼罩、只有一只眼睛的明日香。


她打我是对的,真嗣想着,颓废地抱着腿坐在自己的房门前。

“是我没有去救他/她。”

等泪珠滚到手背上的时候,真嗣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也在哭泣。

 


04

回到房间后,真嗣又开始睡觉,无所事事地做梦,蜷缩在被子里,回忆变成了实验测试机出意外的那天。


那天,他还在小心翼翼擦拭玻璃罩子上的灰尘,等待着渚薰和明日香参加4号机测试回来,通讯电话突然响了起来。

接通后,绫波丽面无表情地通知了紧急传唤:

“第五适格者生命体征确认消失,6号机失控;第二适格者正在全力抢救,现在开始应急B计划,以营救2号机驾驶员为主要目标。20分钟后作战开始,请穿好工作服后按时前往B-17区域等待命令……”


“碇同学,请于20分钟后前往B-17区域等待命令。”

真嗣的大脑再也无法处理外界的信息,心中慌成一团乱麻,他根本听不清绫波丽到底说了些什么,慌乱之中挂断了通讯。


他向外跑去,跑过宿舍区、按开电梯,内心焦急地催促快一点、再快一点,跑过一扇扇即将关闭的闸门,不顾权限禁止翻过闸机,朝外景步行台跑去。途中他没来及穿工作服,差点被巡警机器人拦下,他推开了机器人,心里默念抱歉,终于跑到了测试机飞行登陆的出口。


那里有一扇巨大的碳金防爆玻璃窗,可以透过玻璃看见遥远浩瀚的宇宙。真嗣曾经说过员工宿舍要是也有这么大的窗户就好了,那样就能直接看到宇宙的星云了,当时薰君是怎么说的呢?

“没关系,真嗣君想来看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。”

“我可以陪你一起。”


现在真嗣站在登机出口前,气喘吁吁地抬头。透过玻璃,他看见了宇宙中一场格外盛大、绚丽的烟花,火光像是行星崩塌产生的星云一样耀眼,在无边的宇宙中燎原一般燃烧。

那是EVA-6号机爆炸产生的火光。


几秒之后,爆炸产生的余波冲击了外景登机口,真嗣由于没穿防护服被当场震晕,流着鼻血瘫倒在地。后续排查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,紧急送到医疗科治疗。

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之后,躺在床上的真嗣被告知,由于他的拒不听令和私自行动,将面临两周禁闭、强制性佩戴监管用DSS项圈,并被要求重新进行心理测评,用以判断是否还有继续实战的资格。


“那渚薰呢?我是说第五适格者。”

“确认死亡。第二适格者由零号机救出,刚刚脱离生命危险。”


没有人告诉他这场意外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,所有人三缄其口,明日香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,凌波丽不知所踪,而真嗣被蒙上眼睛后在拘留室关押了整整四天。

四天里他神志不清,浑浑噩噩地度过,他总是在回想渚薰,回想被告知的死亡消息,回想起遇见的种种:渚薰跟他聊过的家乡,那里十分遥远,在另一个名为B-612的星系,凭借现在的科技很难能够回去。真嗣说没关系的,地球现在也很难回去,渚薰笑着跟他计划以后,两个人一定要有一架钢琴一起练琴,不过现在没办法就在地板上练习吧……

直到脖子上被强制带上的DSS项圈发出哔哔声,将沉溺的温暖回忆又扯回到冰冷现实中,真嗣又瞬间惊醒过来,后背上全是冷汗。


第五天,葛城美里手持离子枪闯了进来,强行把他救了出去。

“够了,他还只是个孩子,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。”葛城美里的手搭在他的后背,柔弱却又充满力量,“你们这是在违反人权保护公约。”

“失去第五适格者后,还想再失去第三适格者吗?”


说完,她把衣服脱下给真嗣披好,牵着他的手带他逃离了那间令他恐惧的禁闭室。

回去的路上,葛城美里没有说一句话,没有责备他的擅自行动,也没有询问他那时候为何拒绝听令,更没有提起那个他们共同知道的名字。

不善安慰的大人将他沉默地送回房间。


“好好睡一觉吧。”这是她能给出的最衷心劝慰,除此之外所有都苍白无力。

房间门缓缓合上,真嗣环顾四周,看着这个离开一个星期的房间。什么都没有改变,包括床头柜上的玫瑰花。


他伸出手抚上了冰冷的玻璃罩子,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,仿佛在这一刻,一切的变故才有了实感,大脑突然反应过来渚薰已经不存在的事实。没有人再对着他笑,没有人跟他约定一起看星星,没有人跟他讨论古典音乐中每个字符的区别和美丽,没有人跟他叙述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的。

——没有人再这样无限制地容忍和爱他。


真嗣在慌乱中不小心打翻了玻璃罩子,鲜红的玫瑰花摔了出来,滚下柜面,在落地的刹那间四分五裂,他伸开手来不及去阻止。漂亮、娇弱的花瓣摔成一块块的玻璃碎片,再也无法拼凑出原来的模样。

那是渚薰送的花,仿佛伴随着主人的离开,一并丧失了生命力。


真嗣跪坐在地上,看着那堆玻璃碎片,它们残缺又美丽,锋利的边缘在他的掌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丝。

像是命运的红线。

那条线曾经引导过他走出黑暗,可如今断掉后,真嗣又再度陷入迷茫。

他无法抑制地想起渚薰,想起两个人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一起的指尖,想起另一个人掌心传来的温度。


想起两个人在逼仄的宿舍里,在地板上,用粉笔画出一道道的琴键,一起练习弹钢琴。

“要是有真正的钢琴就好,一定可以练习出更美的曲子吧。”

“是啊、是的。”真嗣在地上涂抹着粉笔痕迹,装作黑色的琴键,“可惜在第二次冲击之后,音乐也是奢侈品了,钢琴这种上世纪的东西应该不太好找了。”

“不过,我突然觉得不追求钢琴也没有关系了。”

“诶?”

“因为跟真嗣君在一起很快乐,所以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。”


渚薰笑着说道:“只要能跟真嗣君在一起,那么就可以了。”

“啊、我也是的,能跟薰君在一起,就可以了!”

“那么我们就这样约好了哦,要一直在一起。”

渚薰轻轻勾起了真嗣的小拇指:“你看,地球上有那么多如你我一般的人,但是他们对我来说并无不同。”

“你不一样,你跟我做出了约定,从此之后,你就是我独一无二、特别的那个人。”

“特别的……那个人?”

“是的,就是喜欢啊。”


真嗣握紧碎片,任由锋利的边缘把掌心划破,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泪水斑驳地滴到地板上。

“骗子。”他说道。

无法达成的约定,无处释怀的爱意,无所寄托的悔恨,种种纠缠交织在一起,命运如一把沉重的锁悬挂在心头,变成诅咒,一滴一滴向下蜿蜒地流淌着毒液。

如果在我的世界消失殆尽之前,都无法再见你一面的话……


真嗣张开手指,静静看着掌心里的红色玻璃碎片,房间的风机仿佛停止了工作,不再发出嗡鸣声,周身陷入一片寂静当中。在浩瀚无际的宇宙当中,一个渺小的人类,独自、第一次做出某种决定。

咚咚、咚咚,只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,在询问:那么我能否带着你的爱意一起死去?


——于是他吃掉了那朵破碎的玫瑰花。


一点、一点地吞下去,坚硬的玻璃渣仿佛划破了喉管、气道,最后坠入胃部,将他可怜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。

真嗣感受到了刺骨又灼烧的痛,他掐着自己的脖子,隔着皮肤仿佛触碰到了那些游走在喉管的碎片,想象这是否算是一种凄惨的死法。他会死吗,他会见到渚薰吗?死亡并不可怕,但是孤独地去死让人无法接受,他想要见到那个人,哪怕只有一次也好。


“求你了……”真嗣瘫倒在那堆玻璃碎片上,绝望地祈求,喃喃地开口。

他的气管或许已经被玻璃划开,无法再说出完整的句子,真嗣闭上眼睛,静静感受着耳鸣中除了心脏跳动以外的一切声音。

薰君……你在哪里?

我该去哪里找你?该去哪里见你?如果离开是必须,那么可不可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。

或许是绝望的祈求终于等来了命运的垂青,真嗣在耳鸣中听见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声音。


“谢谢你,真嗣君。很感激你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。”他听见渚薰在说话,“但很抱歉,这不是你想要的幸福。”

“这样就好,回去吧。”

渚薰放开了握住他的手,转身从他的梦里离开。

星星坠落了下来,下落的速度太快,真嗣无法再去抓住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划向遥远、遥远的夜幕。


玻璃摔碎的动静引发了系统警报,真嗣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和清洁机器人的动静,他睁开了眼,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又荒谬的梦。他感觉喉咙很痒,爬起来想要呕出玻璃片,但只是浅浅地咳了几声,像是感冒的咳嗽一样,于是他知道,自己活了下来。

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
 


05

“滴滴滴——”通讯邮件送达的声音惊醒了真嗣,他从被窝里睁开满是血丝眼睛。

今天是真嗣停止工作的第二天,睡醒之后依然是连绵不止的头痛、乏力和咳嗽。

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床铺上四处洒落的试剂盒时,他才想起赤木博士开了很多很多的营养膏给他,让他按时吃饭。


但事实上他只拆开过一条,吃到一半的时候,吞咽动作引起了剧烈的咳嗽,把胃里仅剩不多的食物残渣全部呕了出来。此后,他的厌食加重,吞不下任何东西,也没有任何进食欲望,那堆营养膏四处堆放在这个房间的任意地方。

比起吃饭,他更烦躁无休无止的咳嗽、反胃,以及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的重感冒。


他总是感觉胃里沉甸甸的,不可消化的东西在胃部越积越多,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还没因此丧命。真嗣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晃一晃肚子,听听胃里面会不会有哗啦啦的清脆回响。

手指抚摸上自腹部,再往上一点是胃的位置,那堆玻璃碎片大概正躺在那里,或者再上面一点的喉管里,毕竟这几天他老是咳嗽。

他的咳嗽好像更加严重了,现在只是呕出血红色的东西,再严重下去会变成什么样,自己会把胃、心脏、器官都咳出来吗?他为自己的想法所惊讶,但随之又无所谓地释怀,这大概是某种惩罚,毕竟自己经常做错事情。


真嗣打开了消息显示屏,翻阅吵醒自己的究竟是哪一封邮件。

他将消息滑到了最新一栏,看到了一张账单,显示他的五十年分期贷款已经逾期一周未支付,再不支付将对商品进行退货和扣除已还贷金额用作手续费,请他务必注意。


真嗣从“尊敬的碇先生”开始数,数到价格的第十个零才停止了无谓的计数,混沌的脑子渐渐反应过来,到底指的是什么。明日香总说他的贡献分不知道兑换了什么,离奇消失到哪里去才能连饭都吃不起,现在他想起来了,他花光了自己工作得到的所有积分再加上五十多年的贷款,买下了一台旧时代的YAMAHA-CFIII钢琴。


第二次冲击后,食物都变得稀缺,人们连新鲜的绿叶、纯净的水源都很难找到,更别提代表艺术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,比如鲜花,又比如音乐。

那台全尺寸的钢琴是战前遗留下来的奢侈品,普通人连拍卖的权限都没有,为此真嗣甚至偷偷绑定了父亲的ID卡信息才买下了它。


但是这个决定太仓促了、太幼稚了,甚至完全就是一时兴起。他从被窝里爬起来,站到地上,任由营养膏咕噜咕噜滚下床。

“10公分、20公分、30公分……”真嗣赤脚在房间里缓缓踱步,贴着墙壁默数平方数,然后他发现员工宿舍只有逼仄的四叠半大小,全部加在一起也摆不下那台九英尺的三角钢琴。


更何况买下钢琴的理由没有了,一起演奏的人也没有了,真嗣叹了一口气,想要选择违约,可是手指在“确认”键犹豫了好久,最终也没有按下去,他总是逃避所有需要做出决定的决定,好像把事情拖后,就能寄予希望得到解决一样。

“滴滴滴——”通讯手环又响了起来,真嗣点开,是葛城美里的电话。

“真嗣君,抱歉了,一大早就吵醒你。昨晚睡得好吗?”

“还可以。”

“你的感冒怎么样了呢?有好一点吗?”


真嗣觉得奇怪,赤木博士应该告诉了美里小姐自己的检查结果,感冒只是他的形容,医疗队那边并没有给出确诊的结论。不过他还是如实地回答:“好像没有,我的咳嗽好像加重了。”

“是吗哈哈,真嗣君,那个,方便问一下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?”


“我想去F3层看一下,之前一直没有去过。”真嗣从床底翻出了自己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,“明日香告诉我回收科已经清理过房间了,但我还是想再去看看。”

“渚薰在那里给我画了一副琴键,我想拍下来。”

“……”电话的另一头有些沉默,真嗣仿佛听到了葛城美里干涩地抿嘴唇的声音,“那个……真嗣,就算我拜托你好不好,今天不要出房门,渚薰的房间什么都没有。”


“我只是作业权限被限制了吧,DSS项圈我有好好佩戴,为什么突然禁止我外出?”真嗣将衣服穿戴好,“发生了什么事情吗?美里小姐。”真嗣拿出自己的ID卡,准备把宿舍门刷开。

“没有禁止,只是我个人的请求,真嗣,不要离开房门好吗?”电话里葛城美里的声音充满祈求,真嗣还在觉得奇怪,然而当宿舍的磁吸门缓缓打开的时候,他看见至少有五个枪头对准了自己。


穿着隔离防护服的医务人员用离子枪指着自己的额头:“初号机驾驶员,NERV-ID编号BM003,碇真嗣先生,请您立即放弃抵抗,根据我的指引进入转运舱,如果接下来您有什么格外的举动,那么根据舰长指示将对您就地进行处理。”

舰长……美里小姐?怎么回事?


“什么处理?这究竟是怎么回事——唔!”真嗣还没有说完,就被身后的人用枪托直接敲晕。

隔离人员将他塞进了封闭转运舱,有条不紊地对他宿舍进行全面消杀,销毁个人物品后封锁,就像曾经对第五适格者宿舍所做的那样。

 


06

真嗣是在病床上醒来的,剧烈的咳嗽将他惊醒,他捂着嘴,却仍不可制止地从喉咙中呕出一片片红色的花瓣。

柔软的花瓣落到病号服上,又变成了一块块易碎的玫瑰色玻璃,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
“咳咳、咳咳……我这是在哪里?”

“叮铃铃——”病床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,真嗣撑起上半身,取下了话筒。

“喂,真嗣君吗?我是赤木律子。”电话对面的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匆忙,“关于你之前的‘重感冒’,我这边已经查到相关案例了,情况不太好,相信SELLE那边已经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。”

“美里对此很自责,监控是她让装上的,MAGI通过监控画面拍到了你发病时的情况,识别为I级传染病: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。美里本来打算让你一直关在房间里,通过风机负压排放进行空气净化,暂时不对你进行单独隔离,但是很遗憾,SELLE那边动作更快。”


真嗣完全听不懂赤木律子在说什么,他对于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:“赤木博士,你说的那个传染病是什么?”

“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,也就是花吐症,一种遥远星系来的传染病。初步判断源头感染者为第五适格者渚薰,后通过传染媒介(呕吐花被物),使你受染,现在封锁场所和进行检测,好在第一、第二适格者没有发现感染征兆。”


“花吐症……是什么?”

是一种绝症,尤其是对你来说,赤木律子本想这样说,但无疑过于残忍了,她叹了一口气,换了一个话题。

“真嗣,你有喜欢的人吗?”

“啊、啊……喜欢?!”

“对,喜欢的人。花吐症发病的诱因是单向暗恋,或者说,无法言明的爱。如果没有喜欢的对象,只是病毒携带者,并不会发病。”

“真嗣,那个人是谁,你知道的吧。找到那个人、两情相悦,这是这个疾病的唯一治疗方法。”做不到的话,那么绝症只会有一个心知肚明的下场。

电话那头出现一阵忙音,赤木律子匆忙将电话挂断了。


真嗣躺在隔离病房里发呆,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,喜欢之人的两情相悦啊……他突然明白了赤木律子的未尽之意,自己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,所以只能坦然赴死了。


薰君将玫瑰花送给自己的时候,又是抱着怎样复杂的情感呢?用玻璃罩子小心翼翼地将花包好,杜绝自己接触到的可能,可是要是不送花,也就根本没有感染源。这样畸形又扭曲的爱恋,自己只是轻飘飘地接过手,说道,不知道这个花好不好照料。

渚薰说,它很好照料的。它不需要水、不需要阳光、不需要土壤,它依靠着对你的爱意而肆意成长,绽放成经久不衰的玫瑰。


每当思念单恋对象的时候,便会咳出花瓣,所以自己长达三周的重感冒,那么多次、仿佛无时无刻不停止的咳嗽,都是因为想到了渚薰吗?真嗣看着自己手心的花瓣,如此鲜艳的颜色,是自己的思念吗?


我并不是一味接受他人的被爱,我也在……爱着薰君的吗?

长达三周的病痛折磨和难受,终于推导出了一个清晰的结果:

——是因为爱啊。


真嗣捂着胸口,难以抑制地咳出鲜艳的玫瑰花,他感觉身体虚弱无力,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没有实感。

下一秒,他确实漂浮在空中,随着一起的还有玫瑰花瓣、枕头、床单、电话和电线甚至是床,整个房间的重力操控系统失效了。

它们一起悬浮在空中。

剧烈的撞击随后袭来,他捂住头才勉强保护自己没有直接被甩到墙壁上。

NERV战舰在被什么攻击,只花了一秒他便得出结论,下一秒,电灯闪了几下陷入黑暗,只留有应急灯光惨绿般投下来,连电力系统也被切断。


浮在半空中的电话响过几声电流的滋滋声,出现了绫波丽的声音:“已接到通知,出现未知相位波动,2号机在附近作业,被卷入空间虚洞中。”

“收到……我会驾驶零号机营救第二适格者,任务代号009120M。”

接着是美里小姐的声音:“丽!快回来!丽——!”

赤木博士的声音:“美里,小心!快进行疏散滋滋……滋滋……”


这并不是通话,真嗣反应过来,这是电流产生干扰,刚好共频到这个房间的电话里。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?明日香出事了吗?凌波要去干什么才会让美里小姐阻止?

我得去做些什么……

真嗣观察着病房四周,寻找着哪里可以突破,最后把目光放到天花板的通风窗口。托重力系统失衡的福,真嗣只用调整一下身体的角度,便能很容易地触碰到通风口。他顶起肩膀使劲撞了一下,想把扇叶门撞下来。

“砰、砰、砰”撞了几次后,真嗣停下来喘了几口气,“不行,没有力气,根本撞不开……”怎么办,难道只能在这里等待吗?


“哐、哐、哐、哐——!”

在真嗣停下撞击后,通风口仍然在剧烈的晃动,最后“哐——”扇叶门被踹了下来,一只纤细的脚挂在通风管道中摇晃,随后从里钻出一个褐色头发戴着镜框眼镜的少女。

“哈喽,小狗君。没想到着通风口这么窄,可真难钻。”褐发少女挂在通风口上打着招呼,“我是八号机驾驶员,真希波玛丽。”

“八号机……”真嗣疑惑地眨了眨眼,从来没有听过。

“不是隶属于NERV日本部的,你不知道也正常。”真希波将扇叶门丢到房间的另一边,一只手抓住通风口一只手朝真嗣伸出,“走吧,真嗣君,时间不等人。”

“你还有想救的人,不是吗?”


真嗣伸出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。

“那个,抱歉……我有传染病。”真嗣不好意思地收手。

“这有什么关系。”真希波上前一步强拉起他的手,将他拽入通风口中。

“人类不需要对于爱意怯弱。”


 

07

真嗣跟着真希波在通风口管道中爬行,他极力避免把视线放在正前方,以免显得过于不正经。

“那个,现在的情况是……”他开口想要转移一下视线。

“嘛,有点麻烦呢。你也知道EVA驾驶员的主要工作吧,说是探索宇宙,寻找更适合人类的家园,但实际就是倒班、危险作业,在外太空种蘑菇,收集各种数据信息,定点测量相位爆发差等等一大堆杂事……”


“但是最开始不是这样设定的哦,最开始,EVA是用来‘弑神’的。”

“弑神?”

“你可以理解为将更高级的科技力占为己有,包括现在的相位对冲、空间置换、超距离传送,人类想通过EVA掌握这些技术,以此实现宏大的计划——倒转时空到第二次冲击之前,或者直接打破光子速度跃迁至没有冲击的平行宇宙。”


“这种事情能做到吗?”

“差点做到了哦。距离太阳系六十亿光年之外的B-612星系,存在拥有‘生命之果’的类人生命体,NERV高层称之为‘使徒’,当然只是DNA序列90%相似,长得倒是完全不一样。他们掌握了这种更为高级的科技力,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工具。”

“人类也想使用呢,于是从遥远星系坠落的流星碎片当中,提取到了DNA信息,培养了人造克隆体,虽然实验体只有一个存活了下来。”真希波突然停下,转过头问他,“你应该知道那是谁吧?”


从很遥远的星系而来的人……

“——是渚薰。”真嗣喃喃地开口。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,包括奇怪的病原体从何而来,赤木博士说过,那并不是地球上的疾病,没有达到发病条件只是携带者,也不会具有传染性,渚薰或许从出生开始就是携带者。


“是的,他是人造的‘使徒’、最后的使者,死过一次的Adams遗骸。”

他们终于爬出了漫长的通风管道口,真希波一脚踹开了最后一道扇叶门,真嗣跟着她爬了出去,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外景步行台,那扇巨大玻璃窗的正上方。


二号机的巨大眼珠破碎在玻璃窗外面。

“明日香——!”真嗣冲过去大喊。

“那是之前4号机测试时,被使徒DNA序列感染的二号机残骸。”

“什么意思,真希波小姐?”

“之前的4号机测试事故,起因是4号机自主觉醒,2号机融合失败造成了反噬,6号机阻止失败后发生自爆。”

“6号机如果不自爆的话,死的就是我们所有人,必须有人来终结这一切。”

“现在,那个人是你了,碇真嗣。”


真希波将ID卡递给了他:“去吧,真嗣,你也有想做的事情吧。”

“帮我把明日香带回来。”

“这是我个人的拜托,对不起,强迫你去做不愿意的事情。”

真希波的脸仿佛跟美里小姐的重合在一起,总有人叫他去做想做的事情,也总有人会自说自话强迫他做一些事情。真嗣沉默地接过了那张破损的ID卡,编号005,是渚薰的卡。


他又感觉喉咙发痒了,花瓣堵在气道中,快要呼吸不过来。

以前他会觉得这是感冒的前兆,现在他明白了,这是思念,这是羁绊,这是爱。

哪怕终点注定是一场死亡,但真希波小姐告诉他了,人类不需要对爱意怯弱。

他握紧了那张破损的ID卡,看向真希波:“我去。”

“由我来带回大家。”

“我来驾驶初号机。”

真希波笑了出来:“好的,谢谢你,真嗣君。零号机那边我去搞定。”

 他们轻轻击掌,为最初、也是最后的、仅有一次的合作。


真嗣从没有觉得宇宙中的爆炸有那么多,四周都是飞行器的残骸,碎片撞在一起发生小型的二次爆炸,火光映照着星空,明明是没有氧气的真空。

现在会是末日了吗,他看见驾驶室外各种坠毁的战舰在燃烧,真希波小姐应该已经阻止凌波了吧。美里小姐被赤木博士带着,应该也疏散到NERV的安全区域了。


那么,只有明日香和渚薰了。他展开AT立场,朝空间虚洞里驶去。

二号机在虚洞出现时,只是在旁边作业,因此并未卷入太多,真嗣能看见二号机破损了一半的手臂和头部还浮在虚洞外面。四周的引力太大了,保护线缆早已无法支撑,被碎片给搅断,真嗣没有办法靠线缆将二号机拉出来。他尝试,能不能靠初号机的反作用力将明日香拉出来,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自己被卷进去。


突然,一只巨大、白色的手,从驾驶舱穿过。真嗣看见了一双巨大的眼睛,不是二号机被感染的眼睛。

是红色的、渚薰的眼睛。

“……薰君?”

巨大的白色光人对着真嗣笑了笑,伸出手轻轻地拢起了初号机。

所有的爆炸和坠落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,真空中的宇宙又恢复了寂静。

 

真嗣从宿舍的床铺上惊醒,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。

地板上铺满了潮湿的沙子,踩在上面湿润又硌脚,向远方望去,房间突兀地出现在一片沙滩上,赤红色的海水拍打着海岸,夕阳将海边照耀成一片柔和的金色。完全是违背现实的排列和组合。


“这里是哪里?”真嗣恍惚之中记得,之前自己还在受真希波的拜托去救明日香。

“是负向宇宙。”

身后有声音传来,真嗣激动地转身,看向了海边站着的白发少年。

“——薰君!”


“这是怎么回事?!”真嗣看向他,手止不住的颤抖,“之前我明明还在驾驶初号机。”

“已经结束了哦,真嗣君,你忘记了吗?”

“初号机将二号机拉了出来,第二适格者得救了,作为代价,真嗣君,你被留在了这里。”


真嗣有点迷茫,脑袋里面好像断断续续出现了这些记忆片段:“我已经救下明日香了?”

“是的。”渚薰望着大海,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轻轻吹起,露出那双酒红色的眼瞳,“现在到了我们做抉择的时候了。”

“你可以跟着第二适格者一起离开,葛城美里、绫波丽、赤木律子……他们都安然无恙,你回去还可以再次见到他们。”


“那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?”

“是爱,你已经支付过了,真嗣。我会把你送出去的。”

真嗣朝沙滩上的渚薰跑去,海风灌进了他的喉咙,他又想咳嗽。

“薰君你呢?我走了你会怎么样?”

“我会回到故乡。人类的躯体太重了,而我的家乡又很远……很远……”

“我没有死,虽然在人类看来这或许跟死亡很像,但就像树剥掉旧的树皮,里面会重新长出新的、绿色的枝丫,希望总是一直都在的。”

“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啊……真嗣君。”

真嗣“砰”地一把抱住渚薰,将头埋进他的胸口,渚薰伸出手,温柔地回抱住了他。


“我会在我的星星上看着你,不过那太远了,你或许看不清是哪一颗。但是没有关系,这样你就会觉得,整个宇宙的星星都有可能是我的那一颗,它们都是笑着看着你的。”


在渚薰徐徐讲话的时候,海边的夕阳加快速度落下,天幕逐渐被侵染上夜色,黄昏变成夜晚,海边的风有些凉了。

“真嗣君,说再见吧,虚洞快关闭了。等月亮升上来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

真嗣没有说话,手指紧紧抓着渚薰的胸口前的衣服。他感到胃部一阵抽搐,从胃里开始反酸出一股灼热而又炽烈的液体,向上逆流进食道,来到喉管,产生的痒意让他再也憋不出,他使劲地咳了出来。


鲜红色的花瓣从嘴角溢出,这次是一枝完整的玫瑰花,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鲜艳欲滴的花蕾,花萼上带着细细软软的刺,真嗣觉得喉咙一阵刺痛。

你看,我的胃部根本无法消化你给的那些爱,他们经久不衰,跨越千亿光年的距离也不曾褪色半分。


“我不要,”真嗣说道,“我选择另外一条。”

他把那枝玫瑰花递给了渚薰,就像渚薰曾经做的那样,将满腔爱意肆意赠予唯一的那个人。

如果身躯只是累赘的话,那么灵魂总是自由的。

他踮起脚,隔着那朵玫瑰花的花瓣,吻向了对方。

“带我走吧。”他说道。

我们做过约定的不是吗,要一直在一起、永远。

如果仅有一个愿望得以实现,那么我希望在你身边。


——再见了,祝福宇宙中所有的远航者。


END.


 

注:1.“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。实质性的东西,用眼睛是看不见的。”、“你明白,路很远。我不能带着这付身躯走。它太重了。”——《小王子》

2.“消失在宇宙中的远航者。”——《日付のない墓標 》

终于写完啦,祝大家清明节快乐(bushi)

最后写得比较含蓄,大概就是真嗣和渚薰一起回星星上了,永永远远地在一起,其他人在另一条时间线里全员平安。

感谢大家阅读到这里,写出这种又臭又长的文真的对不起(但是也不改),总之谢谢大家!其余文见合集,如果有评论我会很开心!


其他文见合集或点击:个人产粮目录(薰嗣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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